纳兰祭弦

惟爱与美永垂不朽

【00M】海军协定 03~05

随便写写,不要当真 01~02


03

“詹姆斯,你干了件蠢事。”

趁着军官们一窝蜂到军官起居舱的餐厅用晚饭的时候,邦德想办法说服柯林斯医生,让他带着医疗器具到自己的舱室里来。掀开毯子的那刻,医生彻底惊骇住了。屋子里充斥着叮叮当当的声音,消毒剂的味道和血腥气,以及某种难言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头晕眼花。

“我还以为这算是高尚。”

“我没说不高尚,但是愚蠢。”医生坚持道,“《日内瓦公约》已经不存在了。没人会为此嘉奖你的。他们只会剥去你的军衔,再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老实说,我也已经有点厌倦了海军。”他心不在焉地摆弄那些止血钳和镊子。

“但我还没有,我全家都指望着我在军队里的薪俸和津贴。你!你迟早会害死我的——把那个放下。”医生往盘子里扔了两枚碎弹片,声音令人牙酸,“你没法把他在你的舱室里藏一辈子。”

“没准到了福克兰,打起来之后,就没人注意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你看到福勒了吗?像条警犬似的到处巡视。另外,你执勤的时候怎么办呢?在蒸汽机房里监工的时候?詹姆斯……”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大夫?”

医生看了他一眼。“你应该马上致电海军部,一五一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派直升机来。哪怕开战在即,一架直升机还是拿得出的。”

邦德摘下军帽,在手中转来转去,若有所思。“我只是觉得我不该那么做。”他随即将蒂姆留下的那一席话告诉了柯林斯。“如果这就是你铤而走险的原因,那么未免也太……”

邦德摇了摇头,拿起桌上另一顶军帽。灰黑色的卡其布泛着一股陈旧鲜血的气味。他凝视着那个属于特种空勤团的徽标:展开的双翼,垂直而下的利剑,飘飞的绶带。绶带上写着:敢做就赢(Who Dares Wins)。邦德很想问问他:你觉得自己赢了吗?

咔嚓一声,医生剪断了一条跟血肉凝结在一起的衬衫,忽然厌恶地叫了一声。“我从前只是听说过IRA,还有他们的暴行。我今天才明白他们的确是彻头彻尾的匪徒。”

“据说他在那些人手里整整三个月,只字未吐。”邦德说,眼前又闪过二月份报纸上的那张照片。奇怪的是,当回想起来,他竟觉得照片是更鲜活的那个。“大夫,这就是我为什么破例的原因。不是因为什么人的直觉。我破例是因为他值得。”

医生沉默了,一时间舱室里只剩下敲打夹板的噪音,还要海浪模糊的回声。邦德忽然发现指甲缝里渗进了一丝暗红,把手在军服上使劲蹭,但怎么也蹭不掉。

柯林斯医生摘下沾满血的手套:“我缝了能缝的,补上了该补的。我只能做这么多。”

“你觉得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如果我是他,我宁肯永远不醒了。”医生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04

柯林斯医生大约八点半离开了,留下了一些药和吗啡,附带一张如何使用它们的便条。

九点半,旗舰放响了雾号,海面上响彻从舰队各个地方传来的汽笛声。“布里斯托号”顶着茫茫夜雾,继续向福克兰群岛行进。邦德到指挥舵里待了一会儿,听舰长讲枯燥的作战方案,听得昏昏欲睡,接着去轮机舱巡视。执勤完之后,他在航海日志上签了字,往军官起居舱走去。

就在他推门而进的前一刻,走廊尽头传来一个声音:“少校,且慢哪。”

邦德慢慢转过头。福勒上尉扬着下巴走了过来,脸上是那副在海军学院时就没变过的傲慢神色:“你很急着回来嘛。”

“我赶着破译刚刚发来的电函。”

“这么巧,”福勒说,“半小时前赫尔墨斯号又发来一封,我刚好也解译完了。你想不想看看?”他带着一种嘲弄神情,把一张纸递了过来。电函很短,但邦德看完之后,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子时,就觉得他不对劲,看样子他还偷偷溜进了通讯室,设法打了通电话。”福勒说,“傍晚时候,我看到你也跟他说话来着。你肯定也没想到吧?”

“当然。”

“要我说,他真是蠢得要死。赫尔墨斯号给每艘舰船都发了函电,正式在整片海域上通缉他了。”福勒佯装着叹了口气,“他们相信他还在舰队里。”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邦德说,“我要进去了。”

福勒死死盯着他。邦德挺直脊背,平静地望着他。许久,福勒缩缩肩膀。“你肯定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吧?”邦德慢慢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摇摇头:“不了,里面有点挤。”

福勒走到拐角处,正要转弯的时候,邦德叫住了他。“福勒,跟上级军官说话时,要叫 ‘长官’。下回你再忘,我就把你报上去。”

福勒涨红了脸。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是,长官。”打开门回到舱室里,邦德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手冷汗。电函还在口袋里,他把它又往里塞了塞。



05

邦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中见到了蒂姆,甲板上水雾迷蒙,他忽然被一把凭空而来的剑穿胸而过,跌落水中。剑正是特种空勤团徽标上的剑。邦德猛然惊醒过来,浑身冷汗。他揉揉眼睛,起身去军官起居舱,给自己倒了一杯冷咖啡。

他把电函掏出来,再次凝视着上面的内容:


兹下令……蒂姆·莫里森,服役编号23587,因涉嫌违反军事机密法,已由最高军事法庭批准逮捕。包庇、知情不报者视同罪论处。第22特种空勤团部队总监。

                                                                                    A. 弗格森上校


回来之后,他坐在床边,凝视着军官的睡颜。他很苍白,雪花石膏一样的白,几乎是面无血色,能看到眼皮下青色的血管。邦德看来看去,好似入了神,总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他。如果只是报纸上,会有这么深的印象吗?他仍然昏迷着,柯林斯医生给他打了两针吗啡。他的制服得有很久没洗了,凝结着厚厚的一层血污。他裹在里面,像一具精致的白骨。

邦德给他掩上被子,忽然有一张照片从他口袋里飘落到地上。他拾起来一看,照片上是这名军官和另一个高个子男人的合影。他长得英俊不凡,笑容有些腼腆;高个男人五官端正,有种粗犷的美。两人亲切地搂在一起,脸上都带着笑。照片是黑白的,泛着黄,人像仿佛糊在上面的两个黯淡的影子。军官恰在此刻动了一动,邦德慌忙把照片塞进口袋。只见那双黯淡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一眨,睁开了。

起先他没有反应,脸上木讷着,接着忽然睁大眼睛,往后躲去。邦德在心中祈祷:他可千万别大声尖叫。然而没有,军官咬住了下唇,瑟瑟颤抖着。邦德的心脏揪了一下。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说,“这是皇家海军布里斯托号,你已经安全了。我是邦德,詹姆斯·邦德......”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然而军官一下子缩了起来,紧贴着墙壁,浑身发抖。邦德慢慢把手缩了回来,有些黯然,嗫喏道:“对不起。”

慢慢地,病人平静下来,两眼流露出一丝歉意,长睫毛忧伤地眨来眨去。邦德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在床边坐下,问:“还记得蒂姆吗?蒂姆·莫里森?是他救了你,把你送到船上。”军官点了点头。邦德问:“你叫什么名字?”

军官用上了夹板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摇头。邦德从床下的抽屉里取出夹板笔记本和铅笔,递了过去。他看看对方缠满纱布的右手,有些犹豫,但军官神色很坚决。他接过笔,虽然写得很慢、很艰难,还是执着地写了下去。额头上渐渐沁出了冷汗。

邦德凑过去,念出上面的名字:“加雷斯·马洛里。”笔锋很细、很优美。他戴上军帽,对他敬了一个军礼,“很高兴认识您,长官。”

马洛里先生对他笑了笑,笑容像幽灵似的,一闪而逝。邦德端详着他,忽而说道:“你跟我印象中一模一样。”马洛里露出困惑的神色,他赶忙解释道:“报纸上曾经登过你的消息,有照片,我......”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净捡些不该说的,遂止住了话头,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走廊里空无一人,泛光灯一盏连着一盏。回来的时候,马洛里又把笔记本递给他,上面写着:我的喉咙受了伤,暂时不想说话。蒂姆在哪里?

邦德僵住了,他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却摸到了那封电函。他走到沙发里坐下,斟酌片刻,回答:“他去了别的舰上。”顿了顿,他又说,“布里斯托号的大夫跟我是好朋友,你有什么需要的,就敲一敲桌子,我肯定能听见。”

马洛里点了点头,满脸掩饰不住地疲惫。他把笔记本搁到桌上,躺了下去,慢慢闭上眼睛。邦德轻声说:“你已经安全了。”然而但凡甲板上传来敲敲打打的响动,他的睫毛还是会颤颤地向上掀起。他不挣扎,只是用手紧紧掐住床单,茫然地等待着不会到来的伤害。邦德渐渐地明白,噩梦并非无处不在,而是只存在于他心里。渐渐地,他感觉马洛里已经平静下来,就往沙发走去。他的袖子忽然被抓住了。

马洛里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掌心慢慢写道:谢谢。邦德心中微动,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走去沙发上躺下了。船舱寂静下来,而他掌心还残留着那一丝温热。长夜越是寒冷,温热就越鲜明,顺着血管一路流到了心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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