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祭弦

惟爱与美永垂不朽

【ES】【敬英】歧路

参加敬英花语企划的稿子,我的主题花是天堂鸟_(:зゝ∠)_


歧路


莲巳敬人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暮色在远山尽头染了薄薄一层,斜晖透过窗子投了满室。他抬起头,自己的童年玩伴正坐在书柜前的一把椅子上,捧着精致的瓷白茶盏,笑眯眯地看着他。

“敬人可算是醒了。我差点就要忍不住学习童话里写的那样,看看能不能把你吻醒呢。”

“……你这家伙,又在说什么恶心的话啊。”莲巳敬人斥了他一句,缓慢地站起身来,肩上盖着的外套因此滑落在地,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他愣了一下,睡意迷蒙的大脑迟钝地转醒过来。莲巳敬人眨了眨眼睛,这才注意到天祥院英智只穿了一件衬衫坐在自己面前。晚霞将他的头发染得金灿灿的,像一把融化了的细沙,泛着柔和的色泽。

殷殷夕照里,他整个人沐浴其中,被单薄的衣物勾勒出的轮廓显得更加模糊而纤细,仿佛下一秒他就要羽化而去,消散成一缕明光。敬人看着看着,觉得心脏也紧跟着空了一空。

“敬人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一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珍宝的样子啊。说来听听?”青梅竹马略带不满的声音将莲巳敬人从怔忡中拉回现实,他摇摇头表示没有,弯下身将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

“……在学生会工作中睡着是我的失职,你应该叫醒我的。”莲巳敬人说,手上的外套带着自己身上的一点余温,被重新披回了天祥院英智的身上。后者端着茶杯的手一动不动,任由莲巳敬人责备地说着“下回不要脱掉它,感冒了怎么办”和“我不像你那样怕冷,不会有事的”。

“放心喔....再过两天就是喧哗祭了,在这之前,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疾不徐的声音拂过耳畔,敬人愣了半晌,随即慢慢地低下了头。从这个角度看,英智被拢在细软刘海之下的长睫毛犹如燕翎一般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翩跹而起。

“因为对我而言,这是绝对不能退让的、非常重要的比赛呢,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了让它顺利结束……”见敬人一言不发,英智啜了口茶继续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好整以暇地瞧着他,像是在盼着他的童年玩伴发火,然后毫不留情地斥责他一顿。

莲巳敬人抿紧了嘴唇,轻轻叹了口气。

“你若是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也不会三番五次地进医院了。”他说,声音里的无奈之意比他预想的要多了些。他捉住马上就要从英智挺直的脊背上滑落下去的外套,小心地往他肩头拢了拢。指尖之下正好是对方瘦削的肩胛骨,细瘦的骨骼像是要硌伤他一般。

几乎是无意识地,莲巳敬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向后退开一步,直到天祥院英智抬起头来望向他。

“敬人好像完全不在意呢,可不要不在喧哗祭上出场啊?”他挑衅地说,笑容却一成不变地无辜,带了些不真不假的委屈,让敬人更为无奈,“为了这一天,我可是等了很久很久的,还请敬人不要让我失望。”

“……你这家伙,真是拿你没办法啊。”莲巳敬人一手在额角揉了揉,微凉的晚风舒舒服服地拂过脸颊,他却感觉更加头痛了,“放心好了,「红月」是不会缺席的。”



明黄的扇穗抖动着,随着飘摇而落的枫叶破空舞动。偌大的神舆此刻间忽然化作了一团模糊的光影。

尽管早就预料到他那体弱多病的童年玩伴在几个小时连续不停的唱歌跳舞后会体力不支,在太鼓悠扬的乐声逐渐散去,英智几乎是力竭地倒了下去时,莲巳敬人还是感到一阵猝不及防的心悸。他冲上前去扶住自己的青梅竹马,伏见弓弦打电话的声音和姬宫桃李惊惶的叫声在耳畔化作了渐渐听不清的无谓的喧闹。

“我没关系的,敬人不必这么紧张哦。”许是自己的表情吓到了英智,对方在被他紧紧扶住之后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伴随着一阵虚弱的咳嗽与难以抑制的战栗,他脚步趔趄着,敬人隔着柔软的衣料搂住了他纤瘦的腰;英智还在坚持着想要说些什么,被汗水沾湿的长长的睫毛之下,那双眼睛是宛如水洗过一般的明亮,像是傍晚天空时一抹最为悠远明净的蓝,幽深中盛着浓烈的情绪。

“英智?停下来,不要再说了。”敬人焦急地说。他隔着宽袍阔袖的演出服扶住了青梅竹马的身体,那双浅蓝色的清澈的眼睛似是盛满了火焰,将熄未熄,摇曳着燃烧更烈。“敬人终于赢了我一次呢——咳——”他剩下的话音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得粉碎。敬人猝不及防,支撑着他慢慢地滑坐下去,久违的惊惧在看到对方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冷汗涔涔的额头时猛地自心底升起。毫不犹疑地,敬人环抱住他,任由英智伏在他怀里,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他身体的每一丝痛苦的颤抖都分毫无差地传递而来。他的青梅竹马呼吸轻浅而微弱,像是喧哗祭的舞台上漫天洒落的枫叶般,儇薄又摇摇欲坠。

耳畔充斥的喧闹忽然间变得无比遥远。英智再一次轻轻地咳嗽了起来,用手捂住了嘴,敬人的手来到他的背脊处,缓慢地、安抚地拍了拍,然后渐渐地收紧,形成一个拥抱。

他能感受到英智停住了,紧接着,柔软的衣料沙沙地拂过耳畔,英智回抱了他。他像他们还是孩童时期那样,把头埋进了敬人的肩膀。

“你啊,真是不让人省心......”敬人慢慢地跪坐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心如擂鼓,强烈的情绪犹如涨潮的海水,一波波地洗刷着他。远处灯火昏黄幽微,而他在晦暗的天色里,悄悄地握住了英智的手。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更半夜,莲巳敬人困惑地眨着眼睛,从趴伏着的床边抬起头来,鼻端捕捉到一丝消毒水的气味。常年累月的探视经历让他立时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混沌的思绪也随着他逐渐清醒过来而浮出水面。

一缕月光从床尾的窗户洒落了一地的如霜如雪。莲巳敬人伸手从床头柜取过眼镜,迟疑地看向床头。英智显然已经被好好地安顿了下来,并且得到了细心的照料,只除了他苍白如纸的脸色仍然让他看上去比盖着他的被单还要单薄两分。黑暗里,他的眉目犹如被工笔描画而成,韶秀而又带着精致的脆弱,宛如纤薄的瓷器。

他走去前台登记了留宿的手续,再折回病房的时候,英智已经醒了,正把自己慢慢地蜷缩起来,以一种及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对上敬人的目光后,一种久违的宽慰出现在他脸上。

“……英智?”敬人试探地问。他几步走近床前,想要替他将被子拉过胸口,却突然被英智捉住了手腕。敬人顿住了。英智望着他的眼神让他想起他们初遇的那刻,那双眼睛里是如何藏着灼灼的明光,让他想起尚未绽放就已枯萎的花,与寒冰之下晦暗闪烁的火焰。而就是这样的目光,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之驻足守护,他紧随那人身侧,让所有风雨都与他秋毫无犯,在心底,亲手为他披上了烈火般的披风。

英智翻了个身,轻轻咳嗽了一声,敬人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细长的手指无比顺从地被他拢在掌心。

“......敬人又要说教了吧。”英智半真半假地控诉着,无意识地往敬人身侧动了动,“虽然我希望能和敬人一直做朋友。但是这次的事件也许会让我们的友情破裂呢.....”

“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敬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抚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虽然这次的事情太过胡来,但是…”他深吸了口气,“我很高兴终于抵达了你的内心,英智。”

他的青梅竹马冲他迷茫地眨了眨眼,显然疲惫已经将他彻底攻陷。敬人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摩挲,无言地抚慰着,直到英智又动弹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地说:“敬人真是温柔呢,原本以为——”他在能发出下一个音节之前爆出一阵猛烈的咳嗽。他虚弱地扶住了床沿,另一只手捂住了嘴。敬人惊了一跳,手放在他脊背上轻柔地拍了拍,托着他慢慢躺回床上。

“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再说吧。你现在需要休息,还是说需要我把护士喊来啊?”

英智却恍若未闻般摇了摇头。就在敬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略微沙哑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敬人啊,要是想放手,随时都可以直接离开呢。……跟在我身边,迟早会被我吞噬殆尽的哦?敬人的梦想,还有所有的一切。从小到大,无论我怎么挑衅,敬人都哄着我呢。”

短暂的沉默,敬人低低地叹了口气,喧哗祭之前英智的那番话再次涌上心头,牵动起苦涩又温柔的思绪。

敬人柔和了眉眼,伸手轻轻地将英智的一缕刘海别到耳后,指尖温柔地拂过了他辐射着热度的皮肤:“你这家伙, 发烧了就少说点话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有被你夺走任何东西,你也没有吞噬我的任何梦想,我只是……”

我只是做出了我自己的选择,而那选择意味着,我的人生从那时起就与另一个人的紧紧相连,直至经年。

英智难捱地挣扎了一下,最终疲倦不堪地闭上了眼睛。敬人犹豫地站起身,替他盖好被子,然后慢慢地,他低下头,在英智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啊,那是右手君送来的呢。多么令人惊奇的爱意与关心,这个世界——”

英智睁开眼,迟钝地眨着眼睛,尚未完全褪去的睡意固执地敲打着他的脑袋。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尾,窗台上摆放的花瓶里,插着两枝造型奇特的花朵。叶柄细长,暗蓝色的花瓣犹如的浓墨重彩一笔,映衬着狭长的花药。

涉还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手里捧着花束,伴随着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右手君早些时候来过了,那时候英智还没醒来…他把花留下来就离开了呢,都没有跟我打声招呼,还真是冷淡呢......?”

英智恍若未闻,微微挣扎着坐了起来,忽视了心口残存的一丝刺痛感。那柱奇形怪状的花儿站在透明的花瓶里,在初秋淡白的阳光里桀骜不驯地挺立着它尖细纤柔的花瓣。深蓝色的花萼在晨光熹微里显得更为浓烈厚重,宛如新泼的颜料,即将涓涓地流淌而下。

“是天堂鸟喔,amazing——☆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阳光晃了一下。英智坐直身体,凝视着那两枝天堂鸟,些微地怔忡起来。昨夜的回忆像被稀释过的海水,模糊地流过心头。

月光与淡淡的街灯映进室内,描摹出敬人挺秀的轮廓,舔舐着他的眉梢眼睫,让那眉眼更加温柔。他任由自己握住衣袖——他一刻未停地跟来医院,连喧哗祭的服装都没来得及脱下。多年以前,那身影还只是个幼小的、蹒跚的孩童。英智恍惚地想着,神志都有些模糊了。他忽然发觉自己熟悉敬人在每一个年龄段时伫立于他床前的样子,就像他这么多年来从未离开他身侧三步以外一样。

他掀开薄薄的被子,走下床,推着输液架慢慢走向了窗台。

阳光自窗棂倾泻而入,在大理石的窗台上铺下一层流动的金色光影。英智迎着晌午暖融融的光芒,缓缓地伸出手去,直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挨上了天堂鸟细长的橙黄色萼片。急尖的叶片顶端犹如纺针般,似是要刺破他指尖柔软的皮肤。

天堂鸟。

他低下头,久病未愈的身体在一股凉意攀附而上时战栗了一下,而他的心口却犹如燃着一簇明火般,顷刻间融化了。那滚烫的温度像海潮一样,淹没了四肢百骸,直到他的视野终于模糊不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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