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祭弦

惟爱与美永垂不朽

【Skyfall/M00】我心归处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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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覆水难收(上)

这之后,在詹姆斯滞留在地拉那这为期四天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不妨就从那天晚上讲起:正当他揣摩着亚瑟·杜兰这个名字,穿过夹道而生的玫瑰丛、走向横贯在山坡下的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时,一辆红色的雪佛兰轿车忽然在他前方不远处停下了。

尾灯闪烁两下,随即黯淡下去,从中走出来了一个好似是出自庚斯勃罗画笔下的女人。她身量高挑,两道凌厉的细眉下是一双慧黠的浅色眼睛,随着她朝他走来,它们惑人地扑闪着。

“你来晚了。”邦德对她说,“宴会早就结束了。”

她款款地走到他面前来,好似一阵弥散幽香的烟雾,月光在她湖蓝的裙裾和浅栗色的长发上闪亮亮地流溢。“我倒觉得时间刚刚好,”她抿起嘴唇,用柔美悦耳的声音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邦德惋惜地说:“可惜我已经有别的安排了。”

“让我载你一程。”她说,替他拉开了车门。

“你甚至都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呢。”

“上哪儿不重要,”她说,“反正你得跟我走。”

邦德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摸索了一下别在后腰的格洛克手枪(从“毒虫”那里顺走的),拉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室后,她将长至肘部的丝绸手套扯了下来。邦德瞥见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枚和舒尔茨还有“白鸦”——亚瑟·杜兰——一模一样的刺青,写着A1227。雪佛兰穿破夜雾驶向市中心时,他问:“你总是把你的敌人们请上车吗?”

她维持着稳稳转动方向盘的姿势,转过头,美丽的眼睛里闪出几分笑意:“只请那些我喜欢的。”

他轻轻哼了一声:“我可真是荣幸。”

她慵懒地笑了,这之后未发一言,双眼只管专注地凝视着前方马路上的白色刻线。这夜,地拉那又是冷月高悬。

邦德不记得汽车驶过了多少路程,只记得树木与楼房不停地朝后飞过,黑暗中隐约闪出湖水的粼粼微光,浮筒在河面上下抖动,这之后抬眼一看,面前俨然就是斯堪德培广场。在广场对面两棵高高的山毛榉树后,是一栋红黄相间的建筑物。他当即转过头去,问她为什么把他送到市政府楼下。

而她则语焉不详地说,如果他想要用网络系统搜索那个名字,只有市政府楼主控室里的电脑可以做到不留任何信号踪迹。除此以外在任何一个地方,那个人都会知道他在偷偷地搜索他不为多少人所知的真名,还试图挖他的老底。他回想起了菲利克斯和他头头遭遇的事情,不知他们当时具体搜了什么。

车里的空气安静了那么几秒。邦德朝她淡淡笑了笑,问道:“亚瑟·杜兰派你来的,是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从前挡风玻璃背后夹起一张名片,递给他:“我只被要求把它交给你。”顿了一顿,她说,“这是他跟客户和委托人见面的地方。当你觉得万事俱备,就去跟前台的人说,你觉得楼顶的鸽子有些吵。他们会明白的。”

邦德接过名片,瞥了一眼:迪米弗里街8号,金丝雀酒店。卡片背后用黑色墨水笔写着一行字:我会等着你(I’ll be waiting.)。他将它插到胸前的口袋里,看了看那姑娘,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没有回答,他又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她柔情脉脉地说:“你会知道的。”接着按下按钮,副驾驶的车门自发地打开了。她倾身过来,用手轻抚着他的侧脸。

“我本想邀请你跟我一同度过这个夜晚,”她芳唇微启,“可惜我能看出来,你心里正记挂着别的人。而我又讨厌跟人分享。”

他的心因为那句话错愕了一下。有那么明显吗?就在他下车之前,她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凑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詹姆斯。”她低声说,然后放他离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四天里,詹姆斯都在那两棵山毛榉树下徘徊,好摸清市政府外巡逻士兵的规律。很快他就发现,他们每隔两小时一轮岗,周三凌晨的时候人最少,因为那些东正教看守们白天时遵循斋戒,等午夜一过就偷偷溜去酒吧。有天晚上,他发誓他亲眼看到东南方两个守卫擅自离岗,回来的时候搂着一个浪荡女的腰,三个人笑得咯咯有声,把树枝上的林雀都惊飞了。

于是,等到下一个守斋日,也就是周五,他从傍晚起就徘徊在斯堪德培广场附近,观察市政府外围的摄像头。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可疑,他不得不频繁改换装束。等到凌晨的时候,詹姆斯就佯装是个可怜的流浪汉,用块破布把自己一裹,躺在山毛榉树下的长椅上阖上双眼。

不久,远处就传来值班看守轮岗时的脚步声和调笑声。他睁开眼,瞅见正门口两个刚换班的守卫正从两个相反的方向往政府大楼的背后走去。特工先是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山毛榉树,借着树丛的阴影,把绳索钉到树杈上。这跟他在多佛的水电站营救他的老朋友时用的是同样的材质。

凌晨一点,等到流动哨也走到了楼房背后的时候,特工握住绳索,轻手轻脚地荡到了楼顶上,刚好赶在那两个看守回到正门前将金属线拉了回来。钉钩滑脱的时候,摇下了一蓬落叶,其中一个守卫抬头望了望,想来是以为那是只猫或是什么的。

楼房顶上围着一圈高压电网,多亏了Q支部研发的、此刻嵌在他的牛津鞋底里的装置,使它不至于成为一个麻烦。邦德在屋顶呆了几分钟,凝视着远方磅礴的黑夜,滚滚浓云背后传来沉闷的雷声。等到东正教看守们一走,他就动手开始切割二楼第七扇窗的玻璃,很快就割出一个圆形。

他把玻璃轻轻放到一边,缩起肩膀钻了进去。



邦德趴在通风板上头端详良久,用手表里弹出来的一枚短针刺昏了椅子上的官员。事发时,那不幸的人正戴着夹鼻眼镜,使劲端详着不停闪出斜型网纹和噪点的监控画面,浑然不知始作俑者就是邦德衬衫上一枚改装过的纽扣:它发出的低频信号,在电缆屏蔽层上产生了干扰电流。

与此同时,前台刚换班的保安瞟了眼主控室的监控画面,发现官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这好吃懒做的蠢货!他在心里骂道,他准是睡着了......

一切都安顿妥当后,邦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他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泛出冷汗。深吸一口气,他敲下了亚瑟·杜兰的名字,按下了“搜索”。

一片空白。

他愣了一愣,把这名字用阿尔巴尼亚语又输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他接着又试了“白鸦”,把字母颠来倒去的,始终什么都搜不到。邦德不出声地咒骂起来,在想“毒虫”和那个神秘的女人说不准是骗了他。他取出金丝雀酒店的名片,在灯下细细端详,接着刹那间,突然福至心灵,在屏幕上输进了kanarinë(注:=canary,金丝雀)。

惨白的屏幕上突然迸出了一行数字:821.18 -93 -1

数字停留了大约五秒,就陷入一片黑暗。再次搜索,依旧是同样的结果。特工只思索了两分钟,就拿出头天晚上预设好了反追踪和窃听程序的手机拨给了Q。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接着传来Q睡意朦胧的声音,好像见了鬼一样:“007,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我还以为程序员从来不睡觉来着的?”

“我们不睡觉是会死的,007,不像你。”Q阴沉沉地回应。

“好吧,我很抱歉,但是听着,我有个事儿得请你帮忙。”

Q请他稍等一下,他得先去安抚被电话铃声惊醒的猫咪。邦德只听到啪嗒啪嗒的拖鞋声,猫咪低柔的呜咽,Q絮絮的安抚和抱怨……接着,军需官坐回了电脑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回声音清醒了些:“你知不知道M对你很生气?”

“……可想而知。”

“不,我是说真的,他是真的、真的很生气。你自求多福吧。哦对了,他还有话让我转告给你来着,”Q清了清嗓子,“他让你立刻滚回来。”

“……”

“007?你还在听吗?”

特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Q想象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感到十分满意。这下他不准备计较对方凌晨两点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一事了:“说吧,你有什么事?”

邦德定了定神,把无关紧要的念头全部挥开,将那行数字报给了Q,一边把自己的种种猜想也一并说了:诸如摩尔斯电码、简单的地图坐标、哪哪的一座武器库大门的密码、用书本编码加密过的暗语,乃至核潜艇发射码。他每提一个,就听到对面敲击键盘的声音。当然,这些猜测全数落了空,最终,他听到Q慢悠悠地说,以他所见,这串数字很有可能来自世界上某一图书馆的分类编码系统。

验证这一猜想花的时间相对久些。十多分钟后,Q接到了他们在CIA的朋友的回应,称在系统中发现了对应的信息。果不其然,就像他推测的那样,那串数字代表着曾在1990-2010年期间存于阿尔巴尼亚首都地拉那市公共图书馆的一本书的编码。

屏幕上,CIA反馈回来的数据不断涌出:“这本书出版于普里什蒂纳,1969年,作者叫作嘉尼·加弗里;共计83页,深红封皮,长约7英寸,书名是,稍等……啊,在这里,书名是《鸟类饲养指南》。”

特工感到心里猛地一震。有一只手突然从脑海中探了进去,在记忆深处拼命摸索搜寻,试图抓住某个瞬间......某个瞬间,他曾见过这个标题......是在哪里呢?

“……看样子这本书曾在五年前遗失了,这之后,阿尔巴尼亚市政府忽然下令销毁现存的所有藏本。它曾短暂地出现在纽约公共图书馆,登记在鸟类和动物学研究那一栏,但后来又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007?你怎么又没声了?你还在吗?”

邦德只是怔怔盯着眼前经过镜面处理的玻璃,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因为震惊和不可置信而略显呆滞的面容。他想起来他曾在哪里见过它了。他被维多利亚车站的警员(他后来查到了他的名字叫弗兰茨)送到米尔沃尔区的第二天,这本书曾和柯尔特M1911手枪、卫星电话还有卫星照相机一道,经由菲利克斯·莱特的线人,在伦敦斯塔福德街交到了他手上。那线人打扮得像个旧书商,他还记得,接头暗号是“七只喜鹊”。

那之后……他回想着,眼睛猛地睁大了。他明白那本书现下在哪了。它还在他的上司、加雷斯·马洛里位于库特德克的公寓中。



他本可以头天一早就回到伦敦的,但是特蕾莎修女国际机场的地勤人员突然接到通知,对每个旅客进行突击检查,航班就被迫延迟了一天。一个略微秃顶的警察在用激光查验设备一遍遍扫描邦德写着“威廉·库布里茨”的护照时,后者听到他在嘟囔着:“听说市政府有块玻璃被人割掉了.....全城都在戒严......”

漫长的核查终于在下午两点多告一段落。等到商务客机降落在希思罗机场,已是时至傍晚。邦德下了飞机,首先去到了Q的家里,敲门的时候他还在想,短短两天之内,他不得不又麻烦他的军需官为他帮忙,这实在是太叫人过意不去了。

军需官打开门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好久不见,007,你竟然还知道回来。”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不得不为了一本天杀的破书偷偷闯进M家里。“我有别的事。”

Q挑挑眉:“你来得可真巧。M刚刚从我这儿离开。他昨晚跟我谈完事情之后,实在是太累,我就收留他过了一晚。”

他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你非常好心,Q。”

Q打开门让他进来。他的公寓布置得很简朴,却颇有烟火气。两只猫在地毯上舔着自己的毛。Q本想给客人倒杯茶,随即想起来007曾经抨击英国的茶像“一杯泥浆”,就住了手。邦德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Q说:“你如果想抽烟的话,麻烦去阳台。”

特工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随即就遮掩过去了。Q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别盘问我,Q。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M了。”

Q毫不为挖苦所动:“我才不在乎我听起来像谁,我又不是不负责任满世界乱跑的那个。”

“别评论你不了解的事情。”

“我不了解?”Q的声音也提高了,“你猜怎么着,你根本不知道我了解多少。让我告诉你吧,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007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和我们——”他清清嗓子,“你和我们顶头上司之间的那堆事情,我都知道了。”

有那么一会儿,邦德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甚至有某个瞬间变得极为可怕。他阴郁地说:“别胡言乱语。”

“我没胡言乱语,”Q反唇相讥,“而且别那副样子看着我,也别威胁我什么的——这可不是我自己打听来的,因为,无意冒犯,这世界上我最不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你的感情生活了。”

邦德依旧阴沉沉地盯着他,Q说:“你猜怎么着,是他喝多了告诉我的。”

特工吃惊地睁大眼睛:“你别开玩笑了。哪怕你跟我说MI6昨天关门倒闭了,都比这个更可信。”

好吧,喝多了这词儿可能有那么点夸张,马洛里也没把事情完本告诉他——很大一部分是靠Q自己猜出来的,不过他不觉得有什么必要把这些也告诉007。

“你听好了,”他说,“今天你不把这事儿给我讲清楚,就别想再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帮助。我本来以为你——以为——哪想到你怎么连我们长官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007?”

特工不愧是受过千锤百炼,哪怕被这样指控,表情依旧滴水不漏。只见他非常平静地说:“所以呢,Q?”

“所以?你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Q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勇气,朝他叫道。

“我是个什么?”这下邦德彻底地惊呆了,好久没说出话来。Q最终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在他面前坐下来,开始讲起昨天M造访他家一事的完整始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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