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祭弦

惟爱与美永垂不朽

【M00】七日谈(一)

又名“假如给我七天黑暗”(误


七日谈

后来马洛里想道,一切都得从七天前那个下午说起。因为那正是藏在MI6八楼局长办公室的炸弹被引爆的时候。事发时,007正站在他对面,跟他汇报一桩拉脱维亚的窃听任务。多亏了他反应够快,及时把马洛里拖到了那张经过特殊处理的厚实的橡木办公桌下,才使得后者免于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命运。

不过他自己就没那么幸运了。

等马洛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邦德蜷缩在他旁边,用手遮在眼前,脸色灰败。马洛里一碰到他,他就浑身一抖,像受伤的动物似的发出一声呜咽。

“你还好吗?”

邦德点了点头,血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警报长鸣,尘烟四起,比尔·坦纳在忙着疏散惊慌失措的人群,同时Q在吼着“赶紧起来,你这蠢货”。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他把声音放得更温和,几近劝哄:“邦德,来让我看看。”特工抗拒了一下,接着屈从了,把手慢慢从眼前移开。一股鲜血从伤口涌出,流下面颊。他眉眼附近已给模糊得看不出本来的轮廓。

曾跟着特种空勤团出征各处的马洛里见过远比这惨烈得多的景象,却没有哪个曾给予他心脏停跳似的感觉。当一轮新的爆炸接踵而至时,他下意识将身边的人紧紧按到怀里,任凭木屑和碎玻璃纷扬而下,尖叫声此起彼伏。邦德的血滴在了他的西装外套上,很快就温热地洇透了布料。

爆炸声一停歇,他们就从冒烟的建筑物里逃了出来,跳进路边恭候已久的轿车。在坦纳驱车开向防空洞的路上,特工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他不省人事地靠在马洛里肩膀上,随着车辆每一次的颠簸,都有浅浅的殷色从眼下沁出。

马洛里把一缕已经变为了暗红色的金发从他眼前拂开,指尖微微地颤抖。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手抖过了,无论是因为什么。

十分钟后,赶来的MI6医疗部负责人辛克莱医生让他松了口气。医生说,飞溅的弹片只造成了轻微的炸伤,经过及时处理后,不出几日就可恢复,只除了在完全痊愈之前,他的眼睛不能见光。

“大概要多久?”

“七天吧。”辛克莱医生轻轻抬起特工的脑袋,将一条黑色的绑带绕过他的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他很幸运,长官,如果再偏那么半英寸……”

马洛里示意他不必说下去。

“我建议您在此期间找个人来照顾他。”

马洛里先是笑了,摇起头来:“我确信他会很喜欢这个主意的。”沉吟片刻,却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想没人比我更适合这一职责了。”

医生面露诧异。后来马洛里回想起来,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一下子就做好决定的。那是一点负疚、一点不忍和一点对于人性情理的微末坚持所堆叠起来的结果。在他身上,保护欲总是来得又急又猛、气势汹汹。

“再说了,大概也没有别人敢接这个活。”

辛克莱医生笑了,点了点头。他又叮嘱了马洛里几条注意事项,这之后就离开了。

马洛里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凝视着防空洞四周铅黑色的墙体。这是上一次MI6遇袭后设立的临时据点,半个世纪之前,丘吉尔和白厅政要也曾躲在这里,听着德军的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从伦敦的领空飞过。

这些痕迹斑驳的墙壁曾遭受过炮火彻夜不息的摧残,却依旧岿然不倒。马洛里把目光投向此刻躺在床上的人,忽然有那么些唏嘘。

恰好在此时,特工动了一动,醒了过来。他猛地翻身坐起,立刻呻吟了一声。马洛里按住他的手,说道:“别动。”

特工躺了回去。开口时,他声音很是沙哑:“长官?”

“我在这里。”

“您还好吗?”

马洛里心中微动:“我很好,托你的福。”

邦德静了半晌,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绑带,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马洛里可以清晰地看出,恐惧是如何瞬间淹没过他,他又是如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掩饰以自嘲的轻笑:“我是不是......?”

“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马洛里说,“辛克莱医生刚刚来过了。”

邦德喘了口气,好像突然间又能呼吸了:“那这个?”他指了指那条黑色的绑带。

“七天之后你就可以拿掉它了。医生的命令,我建议你最好遵守。”

邦德面容上掠过一丝挫败,但是点了点头。辛克莱医生这时又回来了,用严肃的语气嘱咐他坚决不可以拆下绑带,否则会影响痊愈过程。他又说,不过想到由M来照顾他,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个说法立刻遭到了特工的强烈抗议。他坚称自己既然没有残废,就不需要受到残废的待遇。马洛里斥责道:“别冒傻气,你现在都有可能绊死在自己家的楼梯上,我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邦德还是一副受了侮辱的模样:“我自己可以——”

“这是命令,007。”

特工认命地闭上了嘴,转而向手上扎的吗啡管子发泄怒火。马洛里由着他生了两个小时的闷气;这期间,幕僚长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爆炸基本已经善后完毕,三名伤亡人员业已交给白十字基金会处理。而幕后黑手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

傍晚的时候特工终于获准下床了,而他比马洛里想象中的还要不配合。

邦德很坚决地推开了马洛里的手,结果就是差点一头撞上门框。他上楼的时候,所有人都自动躲得远远的,给他让了条路出来。等到马洛里把车开到邦德家楼下,伦敦已是风雨渐起。他刚熄火,邦德就拽开车门,径直穿过滂沱雨幕,走向门廊。

马洛里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下了车,拎着他的行李——里面只打点了几件换洗衣物。他披着雨走上台阶,看到邦德站在门口,紧紧抿着嘴唇。他已经给浇得透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怎么了?”

“该死的虹膜警报系统。”过了很久,他轻声说,然后狠狠锤了一下门板。

对常人来说,被拦在自己家门外面可能是件颇好笑的事,但显然邦德完全不这么认为。马洛里一边撑开伞罩在他们头顶,一边给Q拨了一通电话。不出三分钟,警报锁就应声解除。而一踏进家里,还不等他犹豫着是否要劝邦德去换掉这身湿衣服,后者就撇下他走进了屋里,摸索着上了楼。许久后楼上传来了砰地关门声。

在这天余下的时间里,他都没再出来过。


DAY 1

马洛里早就明白,指望一个负伤休养中的007听话,其可能性就跟看到伦敦市长光着身子到地铁上跳舞一样渺茫;但实际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难办。

他一早起来,楼上悄无声息。整座公寓静得可怕,像一座空荡荡的牢笼,禁锢着不知多少难以言说的过去。光是置身其中,就令人喘不过气来。

邦德的住处跟他本人很相仿,那就是寡言少语,还没有烟火气。放眼望去,找不出诉说主人生平的居住痕迹,也找不出藏着故事的别致陈设。MI6怎么把它划给他,他就打定主意怎么把它交给他的继任。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他真会相信房主是个幽灵。

他做好早餐之后,明知结果如何,还是打算去敲门试试。果不其然,足足有五分钟的了无回应之后,里面传来了一声模糊的“走开。”

“只是想告诉你早餐好了。”

走开。”

马洛里回身走下了楼。早餐过后,他坐在沙发上,研究坦纳发给他的关于昨日爆炸案的详细资料。据他初步断定,下手的应该是位于欧洲的某个恐怖组织,目的是为上个月MI6帮助捕获两个爱尔兰炸弹客一事发起报复。从作案手法来看,他们技术纯熟,且阴狠毒辣,并非常有可能在MI6内部藏了线人。

这就意味着,他不光要照顾一个行动受阻、脾气恶劣的007号特工,身后还紧紧咬着几个生性残忍的恐怖分子。

马洛里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心事重重,忽然注意到壁炉上方摆着的一个玻璃相框。它差不多是这个房子里唯一的一件摆设了。那里面夹了一张黑白的照片,一男一女正冲着镜头微笑着,从时光黝黯的那一端朝他致以凝视。他们背后就是崇竣苍寒的阿尔卑斯山。

马洛里的指尖划过他们的面容。那是很熟悉的眉眼轮廓。他看得十分出神,以至于楼梯忽然一响的时候,差点把相框给摔了。

他回过头去,同时把它摆回原位:“早上好。”

邦德点了点头。他站在楼梯最上面一级,整个人躲在阴影里。他起先似乎不愿脱离它的庇护,后来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仍然犹豫着,摸索着慢慢下了楼。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慎重,眉头紧蹙。下到最后一级的时候,他站在那里不动了。

马洛里叹了口气,走过去握住他扶在栏杆上的手:“请允许我?”

邦德一言不发,但是并没有抗拒。马洛里带着他走到客厅,刚一在沙发上坐下来,邦德就立刻把手抽了出去。

“辛克莱医生刚刚打电话来了,他说你眼睛上的绑带淋湿之后,需要更换。”

邦德有些怔住了。他躲闪了一下,斟酌道:“我可以自己——”

“过来。这是命令。”

特工恼火地抿起嘴唇,不情不愿地照办了。马洛里打量了他一番:他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法兰绒睡袍,脸色苍白,或许是昨天淋过雨后,有些微微地发烧;不过对他来说,想必算不得什么事。

马洛里凑近他,他顿时绷紧了身体,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好像要被处以斩首似的,那模样有几分逗乐。“放松。”马洛里劝哄道,手移到他脑后,把结一抽,绑带飘落下来。

“长官,您没有必要——如果你只是因为愧疚才这么做,那完全没必要。”

“我没有。头抬高一点。”

“你不用勉强自己——”

“闭嘴。”

伤口微微泛着红,不像昨天那样触目惊心,但也不是什么好看的景象。特工似是觉察到了他的凝视,唇角忽然一动:“很糟吗?”

“不,我见过更可怕的。”马洛里轻声说,“可怕得多。”但是它们也没有一样是因为他才存在于那里的。

他用两根手指抬起邦德的下颌,抬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他得到的回应出乎意料地温顺,只是那温顺中不免仍有一丝挣扎,因而格外显出种隐隐的脆弱。他把手遮在他眼前,拿起更换的布带的时候,邦德的眼睫来回刷过他的掌心,那扑闪的触感,好似直接拂到了他心里。

他移开手掌,而邦德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隔着黑色的布料,仿佛都能看到他迷茫的眼神,混合着被剥夺了视力后的无助,还有被迫依靠一个他大概不很信赖的人的不安。马洛里忽然意识到,他或许从未在什么人面前展露过这样的姿态。他可能原本以为自己到死都不会这么做的。

有那么一瞬间,空气在某种暧昧的、亲密的氛围中陡然凝固了。也只有一瞬间,因为赶在马洛里来得及做任何事情之前,他的手机响了。

特工不着痕迹地抽开身,而他掏出来一看,脸色登时一沉。同一个恐怖组织刚刚谋害了他们驻都柏林的两名特工,并留下了扬言要MI6血债血偿的口信。邮件里附带两张死状惨烈的照片,马洛里瞳孔刹那间一缩,呼吸微微一滞。

邦德敏锐地转过头来:“长官,怎么了?”

“没什么,”马洛里说,“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邦德抿起嘴唇,不置一词。马洛里给坦纳发去邮件,责令他彻查此事,同时加大他们所在的切尔西公寓的警力部署。他把自己关进书房里,再次调出那两张血肉模糊的照片。尸体上被用血写了一行字,他左看右看,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寒意。

这行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当二十多年前,他深陷贝尔法斯特一间囹圄中时,墙上就写满了这行字——Óglaigh na hÉireann。爱尔兰共和军的盖尔语名称。


DAY 2

如果说邦德的心情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愈发苦闷,那也不是全然不可理解。毕竟照他眼下的情况,他没法读书看报,没法工作,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还被彻底剪去了翅膀。白天的时候,马洛里听他在楼上踱来踱去,犹如困兽;到了晚上,倒是安静得好似蒸发了一般。这就意味着,这天夜里,当他听到楼下客厅里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的时候,稍微有那么点意外。

他静悄悄走下楼梯,信步往起居室走去。从背后看去,邦德的手稍稍一顿,随即就继续起刚刚在做的事情。马洛里沉默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他娴熟地推出弹夹、拉动套筒,分离滑道与枪架,取出后助力回置弹簧、撞针和勾针,再依次重新装好。

这之后,他对着墙来回做了几次射击的动作,解释说这样是为了让手指始终熟悉放在扳机上的感觉,他每隔几天就要这么练习一次,如此才不至于手生。

“我拿到它的第二天就可以这么做了。”他说,指的是可以闭眼拆解枪械这一事,但语气中并无炫耀之意。

他对自己的武器的熟稔程度让马洛里不禁想起了战时的士兵,但旋即他又想,这群人确实也处在战争之中,不过是见不得光的战争罢了。所有的辉煌都是在黑暗中铸就的,并且功绩也并不总能得到承认。当他们死在奋斗的岗位上,为英格兰流尽最后一滴血时,他们也得不到什么荣誉勋章,只有MI6纪念墙上一笔冰冷的镌刻。

寡淡的月光经由落地窗洒进来。马洛里不知道说什么,就问道:“你经常这样做?”

邦德推上弹夹,滑动套筒,然后关掉保险,点了点头:“这么做能使我平静。”

马洛里没有回答,只感到微微的恻然。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房去睡,就听到邦德说:“坦纳告诉我袭击的线索了。”

“是吗?他真不该告诉你的。”

“他没有告诉我,是我威胁他说的。”邦德语气很淡,“他还给我描述了照片内容,告诉我他觉得这是IRA的手笔,还说他们肯定会再次发动袭击。”

马洛里心里想道,他在暗示什么?他顺便提醒自己之后一定要把幕僚长狠狠训一顿:“嗯,是就是吧。你是在浪费时间。我不会允许你插手的。我已经说过了。”

邦德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恕我冒昧,长官,但您允不允许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还是说,你难道想把我打昏了绑起来,再扔到MI6哪个小黑屋里,因为除此之外你阻止不了我。”

“别随口建议,”马洛里阴沉沉地说,“因为我可能真的会照做。”


天亮之后,特工又郁郁寡欢起来。他像只被丢弃的猫似的在家里来回游荡,伴随着磕磕碰碰的声音,半天下来手指上添了好几处刮伤。他脸色依然差劲得很,不知病情是不是又重了些,整个人显得恹恹的,疲倦至极。午餐的时候,他拿叉子扒拉着盘子里的烤土豆,最终也没咽下去多少。

这天稍晚些,马洛里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登喜路打火机。火光嚯地一蹿,他夹着香烟,颤颤巍巍地往火苗那凑去。不一会儿,一缕蓝烟袅袅地自指间升起。马洛里想,他这样迟早会烧到自己的,但他也知道,邦德宁肯把自己烧成灰,也不会舍弃自尊向他求助。特别是在这样微末的事情上。

他的抗拒一直持续到了当天傍晚。在历经了无数次磕磕绊绊后,厨房里再次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裂响,紧跟着一连串咒骂。马洛里从书房里赶到楼下,正好看到一地玻璃碎片反射出的明晃晃的银光,而始作俑者正靠在桌子边上,用被蒙住的双眼愣愣望着流血的手指,为自己的笨拙吃惊不已。

“你在干什么——我的老天!”

他眼见着邦德被桌子腿绊了一下,立刻冲过去,赶在他摔在一地碎玻璃上之前把他拉住,一把扯到自己怀里。后来马洛里回想,要不是他刚巧过来这儿,现在他就得在写报告,沉痛告知白厅和首相英格兰本世纪以来最出色的特工刚刚在家里把自己绊死了,原因就是他太骄傲,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

“你在想什么,嗯?”马洛里吼道。就差那么一点儿,那些硕大的、尖尖的玻璃碎块就一准会扎破邦德的颈动脉,把血一直喷到天花板上去。但凡只是想象一下那场景,他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邦德被他拦腰牢牢扣着,连挣脱都忘了,好像刚意识到自己被马洛里搭救了的事实。他的嘴唇因为错愕和惊讶微微张开。这可真不像他,马洛里分心想道,一向以从容优雅著称的007什么时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只是不想表现得太没用,长官。”最终,他这么说。言辞有些嗫喏。

“蠢货!”马洛里呵斥道,“现在逞什么强?你担心我会因此看轻你还是怎么?”

邦德把嘴唇抿了起来,头转到一边,什么也不说。马洛里叹了口气,克制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冲动;那倔强的神情让他陡生出几分不忍:“就这么一次,能不能试着别弄死自己?”

“我会尽力的,长官。”特工回答道,“现在您能放开我了吗?”

马洛里没好气地松了手,走去收拾碎掉的酒瓶所造成的一地狼藉。日暮在烟蓝色的瓷砖地板上泛着流金的光泽,他将最后一块碎片丢进垃圾桶,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我从不知道你这么在乎。”

“在乎什么?”

“我是死是活。”

空气好像陡然凝固了。马洛里转过身来,看到邦德还站在刚刚的地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讥诮还是茫然,抑或二者皆有。一想到他是为什么才茫然——因为他觉得从来没有、也绝不会有人在乎他的生死——他的心脏就无端地感到一阵痛楚。

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在这之前他自己都不甚清楚——那就是他真的在乎。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在乎,在乎得多。这可真是个危险的讯号。

他及时抑制住了自己。

“你想多了,”他说,“我只是不想写本可以避免的讣告而已。特别是出于这么愚蠢的死因。”

有那么一瞬间,特工像是被刺痛了,但是那表情转瞬即逝。不过一刹那,他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冷酷、疲惫、绑带下的眼睛里充满嘲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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